魏晋时期,佛教与道家思想的异同

魏晋时期,佛教与道家思想的异同

佛教的思想价值观主要内容是人生解脱論。佛教认为一切事物都是由多种原因和条件构成,幷处于不断变化、流动的过程中。人生也是如此。人有生老病死的自然变化,有对自由、幸福、永恒的强烈追求,有从自我出发的无穷欲念。由于与不断变化的客观现实相矛盾、相冲突而不能得到满足,因此人生是痛苦的。佛教还认为,人要根据生前的行为、表现,死后转生为相应的生命体,这叫做「生死輪回」,輪回是无休止的。这样人就陷于不断的生死輪回的痛苦深渊中。佛教认为,人的理想、目标是解除痛苦、超脱生死輪回,就是「解脱」。解脱的境界称为「涅盘」,涅盘梵语原意为「火的息灭」。涅盘作为佛教所追求的一种解脱境界,是通过佛教修持,息灭、超越一切欲念、
烦恼、痛苦和生死輪回而达到的理想境界。人生现实是痛苦的,这是现实性,人生理想是涅盘,这是超越性,人生活在现实社会中,又要超越现实生活求得解脱,就是要由现实性转化为超越性,从而达到更高的主体性──理想人格。

道家的思想价值观是具有强烈的批判意識,对现实不满。与此相应,道家以个人的自由超脱为人生理想,个人不受约束,也不损害社会。庄子更提出「逍遥游」的观念,认为任何事物都不能超越自己本性和客观环境,主张人要各任其性,消解差别,超然物外,从而在精神上产生一种超越现实的逍遥自在境界,成为「神人」。佛教传入后产生的道教则主张经过修煉得道,使形神不灭,超越生死,变幻莫测,成为「神仙」。道教是樂生、重死、贵生的,认为人生活在世上是一件樂事,而死亡是痛苦的,人们应当争取长生不死,起码要竟其天年。

道家带有出世的倾向,道教是出世的,佛教也讲出世。在价值观念上,
佛教与道家有相通之处,既同又異,主张超越现实是同,超越的途径、方式和目标不同是異。佛教认为生死事大,讲生也讲死,特别重视人的「來世」。
生和死是人生的兩个对立面,是一个十分严肃的整体人生观问题。道教追求的长生不死,成神成仙,事实上不可能。佛教讲有生必有死,在理論上比道教圆满,更具有思想吸引力。

佛教的思维方式内容丰富,類别颇多,其中的直觉思维和否定思维,与道教的思维方式,既有相同性,又有相異性,既有相容性,又有不相容性,这也是兩者发生聯系的重要机制。
 直觉思维:
是佛教的基本思维方式这是因为佛教是一种人生解脱論,其宗旨是对人生的终极关怀,追求人生的最高理想境界。按照佛教說法,这种境界大体上有三類:成佛进入佛国世界;对人生和世界的本质的最终认識、把握,如悟解一切皆空;对人類自我本性的最终认識、返归,如体认人的本性清净。这三類境界虽侧重点不同,同时又是可以统一的。这些境界具有神秘性、意向性、整体性、内在性等特征。一方面可以满足某些人的精神需要,一方面也决定了这种境界的把握是非邏辑分析的直觉思维。佛教的直觉思维方式极为丰富,主要有禅观,要求一边坐禅,一边观照特定的对象;现观,运用般若智慧直接观照对象,幷合而为一;观心,返观自心,显示本性,这也是内向思维;禅悟,中国禅宗提倡在日常行事中,排除妄念,体证禅道。这些直觉思维方式具有直接切入性、整体契合性和神秘意会性等特征。中国儒家和道家也都重视追求人生的最高理想境界,强调把握天道、道或理,所以,也重视和运用直觉思维。如老子提倡「玄览」,庄子主张「坐忘」,孟子讲「尽心、知性、知天」,张载主张「体悟」。佛教与儒、道教的直觉思维方式的内容又有很大差異。佛教直觉思维是追求对人们现实生命的超越,终极目的是超越人成为佛。儒家和道家的直觉思维是对现实生活的超越,或追求理想人格,或追求精神自由,带有平实性。这些相容性、不相容性,又为佛教与儒、道教带來互斥,也带來互补。魏晋以來迄至近代,佛教哲学与中国传统哲学的长期相互激荡、交渗、影响,充分地表明了这一点。

 否定思维:
是佛教所特有的重要思维方式。佛教追求超越现实的人生理想境界,除了运用直觉思维外,还运用否定思维,以否定现实的真实,赞美肯定理想。这种否定思维是奠定在相对性的原理和以破为立的方法論的基础上的。佛教的基本哲学学說是缘起論,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和现象都是因缘(条件、原因)和合而成,都是互为因果、互相依存的,都是相对的、变化的,幷由这种相对性、变化性說明事物没有永恒实体,没有主宰,是空的。与缘起論相应,佛教还提倡以破为主,甚至是只破不立的思维方法,强调主观上对世界破除净尽是成佛的基本条件,甚至就是成佛的理想境界。佛教运用否定思维方式主要是否定兩种真实,即主张主体和客体的空,这就是「人无我」和「法无我」的兩个著名命题。「我」指实体、主宰。「法」,存在。人和一切存在都是因缘和合而成的,是不断变化的,是没有永恒的实体和主宰的,也就是說是空的。佛教还特别强调,人和事物都是「假名」,即假立的名言、名称、概念,幷不是事物的本身,因此人们对外界不能执为实有。由此佛教又对主体提出一种思维规定,排除欲望、妄念、情感、意志、认識等精神活动,呈现「无心」狀态,这种主观的思维等精神活动的寂灭,被禅宗视为是众生成佛的基本条件,甚至是成佛的理想境界。在中国本土文化中,否定思维没有得到充分的运用和发展,儒家讲现实,不重玄想和否定。道家虽有批判意識,但它的顺应自然观念仍然是肯定思维的运用。道教多虚幻怪诞,但它肯定人的形神不灭,成仙得道。佛教的否定思维方式具有兩重性,它在否定人和事物的客观真实存在的同时,也否定人和事物的主宰性、永恒性,幷揭示了名称、概念和事物之间的差異、矛盾。佛教的否定思维方式受到道家等本土文化的排拒,但却为具有强烈宗教意識和宗教需要的人们所接受,一些佛教学者幷运用于哲学、道德、文学、艺术等領域,从而又丰富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思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