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患意識與自覺性觀念」是「人文精神之躍動」。人對生存的自然渴求、對大自然力量威脅的震撼、對宇宙無知的恐懼感而產生「自然宗教」的崇拜和祈求庇蔭的祭祀文化,在對自我和世界認知水平低、科技驗證未發芽的古代,近有穩定人心、遠有確保部落政權合法性的團結力量作用。此為人智初期狀態,迷信與思想,兩方正相鬥爭之時。
在中國,殷周時代(公元前1700~公元前1100 世紀),殷人遇事問卜,鄉祭、翌祭,祭天神 (帝) 、地示、人鬼,主祭亦由巫演化成「祝、宗、卜、史」等官職。
在印度,神話時期(公元前1500~公元前600),據《吠陀》而来的婆羅門神教思想,由對崇拜自然諸神中,出現了獨立的宇宙的創造者大梵天(1)。祭祀梵天使人之小我能與梵天的大我結合才得解脫,信仰祭祀產生世襲的專職祭司,以神職的權威而倡出四姓的階級,王者亦要位居其下。
人類經驗生活累積歷史,人對大自然偶然性和必然性規律由觀察得到更多知識的掌握,人智初開,進入農業社會,對客觀環境觀念的累積,演化出不同的時代規範,透過智慧,上古思想突破由崇拜轉化成道德意義,對錯問題不只是天意,人之自身承擔責任更重要,神本思想減弱,人本思想增強。
中國《禮記‧表記》﹕「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後禮」、「周人專禮尚施,事鬼敬神而遠之。(2)」觀上文,周能代殷,在於以民為先,代替先鬼神而後人,即自覺只有人能行禮,非自大不敬先賢,只是生存需要,人命為重,鬼神次,敬而遠之(3)。反映周人(公元前 1700至公元前 770 年)的生命觀,周公東征的理由:「天命靡常、唯德是輔」;「惟不敬厥德,乃早墬厥命」的人文精神進步了。周初的天命觀,把神人格化了,周禮結構是王者盡制,聖人盡倫,由殷商部落式對神絕對性轉為國家式的民本精神,這是生活的反省,新知識的涉入,人的自我意識和承擔性續漸強化結果。仍敬天、但客觀化地制禮作樂,教化敬意,統攝人民精神,興水利強農務保民生,制造更佳的客觀生存條件造福萬民,是憂患意識積極行為的結果。後先奏諸子思想百花齊放皆思救世。
印度史詩時期(公元前600~至公元200),此八百年中,王者權力升高,鼓勵開明自由思想,各反傳統婆羅門教的沙門團出現,佛教亦是其一。公元前400~200佛教以新氣運的發展而壓倒了婆羅門教和其他教團,釋尊以大悲大智的襟懷,奮勇的精神,克服內外的魔障,悟透了一切法無非是緣起無我的道理,說解脫靠自我修行而非梵天神力,雖也有四種姓的觀念,王者的剎帝力階級,卻置於婆羅門之上。佛陀不以麻醉方式安慰信仰者,極富批判精神地重視倫理生活,努力於人生的成立及其活動說明(4)。即佛法主要是以人為中心,四聖諦說宇宙萬法,八正道是修行也是人倫生活指導,為幸福人生的施設。
儒家的奠基者孔子出現,一再反省復禮歸仁,重建周禮樂人本文化而非殷商神本文化。佛陀出現,反梵天主宰生命說而思索真正自我解脫的人倫之道。不同時間地域的兩者不約而同,都以人為本說明人生幸福之道,取代以神為本的傳統舊觀念。是由恐懼外在敬天的觀念反省人身承擔力量之憂患意識造就,是自覺性觀念之歷史進程,是人從神本精神回歸人本精神的人文精神大躍動。
學生 美家 合什
參考:
(1)佛教與中國文化第一/二講講義
(2)印順《印度佛教史》,台北正聞出版社
註釋:
(1)羅達克立須那(Dr. S. Radha-krishnan)《印度哲學》
(2)《尚書》中〈多士〉、〈多方〉
(3)《尚書》中〈大誥〉
(4)木村泰賢《原始佛教思想論》第一篇第三章